“咳,昨天可有什么异常?”他先是清了下嗓子,装作不在意的问。
“回老爷,昨天没有什么大事。倒是有件喜事。”昨天跟随金老爷的一个下人,忙不迭地上前一步答了话,一脸喜气洋洋。
“有屁就放,卖什么关子!”他心中本就有些不安,回话的人却说话不干脆。
此刻的金老爷哪有心思去猜,你猜我说了啥。怒喝一声,吓得那人立刻躬身,竹筒倒豆子,干脆利索,三言两语说的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金老爷的脸色可谓是五彩斑斓,变换莫测:新来的姨娘?相爷的表妹?被我器宇轩昂之态所吸引?还一见钟情?我也十分喜欢?昨晚已安置好了住处?
这,是黄粱一梦还没醒吗?他两眼呆滞,机械的伸出手,掐了一下垂首而立的下人的脸一下。
“哎唷,疼,疼,疼。”那下人疼得惊声连连,趁金老爷松手的空,忙捂着脸躲到了一边。
看着下人这样,金老爷心事重重:真的疼,看来说的都是真话。可是,相爷为何这般客气?又是请客,又是送表妹,这不是折煞了他吗?
更何况,家中已有名妇和美妾。如此这般,依赵姨娘的性子怕是少不了一番折腾。夫人那里,本就觉得低她一头,如今,更是抬不起头来。
眉头紧锁的金老爷,心里苦不堪言。相爷这番动作,哪是赏小妾,简直是给自己送了尊佛啊,不管伺候好还是伺候不好,他都不好过。
捂着脸的下人怯怯地提醒他:“老爷,夫人和姨娘们都还在等着你呢。”
已经在请君入瓮,还得愿者上钩,如果是赵姨娘,也还好,让她发发脾气,哄一哄也就过去了,如今,连夫人都掺和进来了,可见,昨晚家里已是经历了一场风雨。
金老爷想躲,但是想到相爷的表妹,也不敢怠慢,只得大着脑袋,硬着头皮踱去拂光院。
此时赵姨娘和琉璃都在金夫人这里,只等金老爷到。一室安静无声,落针可闻。然而赵姨娘看着琉璃的眼睛已经飞出了刀子。
琉璃亦是针尖对麦芒,丝毫不胆怯。甚至嘴角还流露出一抹轻视的笑。看得赵姨娘更是牙痒痒。
只有金夫人,一如从前的娴静稳定,轻轻合着双眼,默默捻着手里的珠子。
两个眼神空中交汇了几个回合后,赵姨娘因瞪了太久,几欲流下泪来,她赶紧抬手掩了。
心中暗暗着急:以前只有一个景止拦路,如今又跑了这么一个妖精,若是把老爷的心给夺去了,再生个一儿半女,到时候自己人老珠黄,景停还只是个小孩子,那妖精若哄的老爷变了心,随便给自己的两个姑娘找个人家配了,那她的日子就更没有活头了。
这样想着,心里的歹毒便暗暗滋生了起来。
“李妈妈。”
不疾不徐的声音,从金夫人静默的嘴里缓缓流出。
“夫人。”见夫人唤她,李妈妈忙应了一声。看两个姨娘暗暗进行眼神大战,差点没听到夫人叫她。
“你去看看,老爷来了没有,让姐妹们这样干坐着等,也不是办法。”此时金夫人睁开了眼睛,双眼温柔却没有一丝感情。
“哎,我这就去。”
刚走出拂光院,李妈妈就看见一路暗暗给自己鼓着气的金老爷。
此时的金老爷,心中虽如乱麻,但脸色已经恢复如常。
虽说纳妾不是什么大事,可是昨天自己这样也着实有些丢脸。如今事已至此,也无他法。
这样想着,心中已是安定,厚着脸皮来处理自己的风流债。
赵姨娘和琉璃见他进来,赶紧行礼,声音一个比一个甜,礼数一个比一个周正。
只有金夫人还是往日的神情,好像什么事也没有。
金老爷虚虚摆了摆手,让众人坐了。此时一时低着头的赵姨娘,抬起脸来,面色凄楚,甚是可怜。
而琉璃则是顾盼生资,妖媚含羞,双眼甚至还对金老爷暗暗传情。
此时屋内氛围很是诡橘,金老爷强装镇定丢下一句话:“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,那以后就和睦相处不要惹出什么是非来。”
说完便借口有要事忙,转身匆匆离去,全然不顾赵姨娘的满脸委屈和琉璃的搔首弄姿。当然也不会知道,一直安然稳坐的金夫人,丢给他一抹冷笑。
刚逃出金夫人的院子,金老爷便叫王叔去库房中挑些珍贵稀少的物件,又备了些银钱,亲自送去了相府感谢相爷去了。
不管相爷是何意,既然屈尊降贵将表妹给他做妾室,他就不能不知好得。无论相爷是何居心,他都不能得罪。
他望着天边云间跃出的一轮红日,不禁感慨,树大招风,与日太近,以后,恐不安矣。
之前他虽是有意攀着沈侯府,是因为金夫人的缘故,但是相府,却是自己找上门来的。
几年前有个官员找到他,跟他讲,新晋宰相说要租他的宅子,他本想着,宰相本是贫苦出身,是体验过民生疾苦的,如今做到这一步,应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。
自己将宅子以低价租给他,若他日后因贤德闻名,自己也能捎带着赢个美名。没想到,太贪心,果然是要反噬的。
纳妾这事,金老爷当了缩头乌龟,金夫人自然只得迎头顶上。她掩住心中厌恶,虚伪的说着姐妹和睦,共为金家绵延子嗣的话。
同样的话落在不同人的耳中,当然是不同的意思。一人欢喜,一人窝火。
金夫人将琉璃的院落安排好,又添人置办用具,一一吩咐过后,也借口离开了。
见此事已无力回天,赵姨娘心冷了一大半。金夫人走后,她甩了琉璃一身十八般兵器,看着琉璃得意的面容,悻悻而归。
回到荼菲院中,越想越着急上火,此时只觉得口中直冒火,便叫人来倒茶。
而李妈妈此时恰巧不在,叫了几声才有另外一个丫鬟来,慌忙倒了茶,赵姨娘心中的怒气更是添了一分,口中更是干燥。
她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便往口中灌,谁知丫头见她声音急切的叫了好久都没有人来,便匆忙泡了一杯茶了,稍微烫了些。
噗的一大口,她把刚才喝下去的茶全部吐了出来。气得浑身发抖,伸出一根手指,指着端茶丫鬟直哆嗦。
“作死的小娼妇,一个两个的都想来害我。我平日待你也不薄,谁知竟怀了如此歹心来害我。是不是把我治死了你就妄想攀上老爷,飞上高枝。呸,你做梦!”
丫鬟被骂的傻了眼。还没等反应过来,只见赵姨娘呼的一声站起身来。快步走到一边桌子上,拎起煮茶的水,冲那个丫鬟泼来。
见赵姨娘发了怒,那个丫鬟早有防备,却也没能安全躲开。只听啊一声大叫,那丫鬟便跌倒在地浑身颤抖。
看见这样的惨状,赵姨娘也丝毫没有怜悯,只觉心中更是烦闷怒喝一声:“滚出去!”
小丫鬟挣扎着捂着脸,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。一直跑到园中,躲在花丛里哭泣。
她只觉脸痛的厉害,以为脸定是毁了。越哭越伤心,平时遭受的打骂与不平,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。
正在采花的梦雪突然竖起耳朵,对叽里呱啦的小玉竖起食指。
“嘘,你听。”
一阵细微的呜咽,如猫叫伴着风传了过来。主仆二人对视一眼,寻声而去。
见一个丫鬟蹲在地上捂着脸,哭得伤心欲绝。小玉上前一步关切的问:“你是说?怎么哭得如此伤心?”
那丫鬟却只一味地哭,也不答话。梦雪也上前仔细观察她。只见她手呈空心装捂在面颊上,没捂住的地方皮肤发红。
看样子应该是烫伤了,梦雪轻声叫她:“你别哭了,我那里有上好的膏药给你涂一下,不然会留疤的,女孩子家,容貌可是大事。”
听见这话,那丫鬟抬起脸来,看见是家里里默默无闻的三姑娘,心里稍稍安心。
也不顾的许多,只因她那句容貌要紧,边抽抽搭搭站起身来。跟着梦雪回到流月院中。
一直混迹于家中下人堆里的小玉,认出那是赵姨娘房里的丫鬟小芹,便悄悄拉了梦雪,让她不要管。
然而,她的劝告却被梦雪摇头否决。见自家姑娘执意如此,小玉也不再劝,扶了小芹,三人一路往流月院中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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